夜里。
李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突然开口:“李院长,睡了没?”
“睡了。” 李国强声音含混。
李然一本正经地说:“我反省了一下,今天确实冲动了,也分析了冲动的缘由。主要是知道靖康之变这个时间点,就像倒计时一样,老想着为那时做准备。”
李国强问:“你就不怕孙瘦子去报官?”
“当然不怕,” 李然满不在乎,“他看到官马,毫不在意,这就表明了他的态度。而且宋朝虽然严禁谶纬,但实际上到处都在传,就连东京城里也常有谶言。这么说吧,只要不攻打州城,不杀害朝廷官员,就算造反都没人管。”
李国强有些惊讶:“这么荒唐?”
李然笑道:“你看宋江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在多地流窜劫掠,县官只守城池,还隐瞒不报,巴不得宋江一伙去其他州县。只要出了自己的管辖范围,县官就当没这回事。宋江从河北跑到山东,要不是遇到厉害的张叔夜,估计还能闹很久。”
“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李国强说。
李然继续介绍:“我以前为了做视频,买了本《两宋农民起义资料集》,随便看看都让人吃惊。就说京城附近,宋徽宗即位第二年,周边就有饥民造反,你猜官府花了多长时间平定?”
“两三年?” 李国强猜道。
李然笑道:“整整七年,时间可不短。”
李国强难以理解:“京城附近的反贼,要七年才剿灭?”
李然感慨:“还是尚书省下令,让京城附近州县官员好好练兵围剿呢。”
“京城附近闹这么久,还没宋江出名?” 李国强问。
李然解释:“因为他们没正式举反旗,也没喊造反口号。就是饥民聚成团伙,见富人就抢,偶尔进城抢府库,官兵围剿就散开。要是官兵少,就反过来攻击官兵。”
“这不算造反?” 李国强说。
“都抢府库、杀官兵了,还不算?” 李然笑道,“估计是让朝廷难堪,最后靠招安才解决。那些强盗头子,坚持到最后的都招安做官了。真是,打家劫舍盼招安啊!”
听儿子这么一说,李国强对宋朝的腐朽有了更深认识。
京城附近的反贼能坚持七年,朝廷靠招安解决,就算崇祯当皇帝,也不会这么离谱!
只看史书上记载的起义,徽宗朝就有很多。
宋徽宗即位第一年,大名府造反;第二年,京东路造反、开封府造反;第六年,常州造反;第七年,河北东路造反、真定造反;第八年,扬州造反、镇江造反…… 这还只是开始,还没到起义高峰。
李然继续说:“你关注农业技术,我打听的是本地赋税情况,百姓的承受力快到极限了。官府要是再加税,恐怕老刘员外都想造反。”
“封建王朝加税,不都摊在农民头上吗?” 李国强问。
李然好笑地说:“大宋加税,一视同仁。百姓有百姓的税,地主有地主的税,家里有人当官也跑不了。不过,官员能捞好处,不在乎这点税。”
李国强想当地主,忍不住问:“老刘员外这种大地主,有什么苛捐杂税?”
李然讲道:“你和盐户陈大看地买田时,我向刘三郎打听了。刘三郎说,济州的和买钱标准,是每交田税 400 文,就要加征一匹绸。按济州市价,一匹绸大概 1500 文到 2000 文。光和买钱这种杂税,就达到田税的三四倍。”
“穷人怎么承受得了?” 李国强无法想象。
李然笑道:“和买钱是杂捐,主要向富人收,一、二、三等户才交。”
李国强马上察觉到问题:“我要是大地主,肯定想法降低户等,就不用交和买钱了。”
“李院长,你真聪明,可朝廷也不傻。” 李然说。
实际情况是,全国地主为避这种富人税,不断分家,把户等降下去。
朝廷则扩大征收范围,开始只对一、二等户征收,慢慢三等户也要交。到赵构建立南宋,四等户都要交和买钱了!
李然又说:“除了和买钱,还有和粜钱。根据交的粮税,按比例卖粮给官府。说是卖,其实就是抢,地主得白送粮食。刘三郎还说,和买钱、和粜钱这些富人税,以前收得还算客气,蔡京当宰相后,越来越过分。”
李国强感叹:“蔡京这个奸臣,真是名副其实。”
李然分析:“在莱州湾造反,地主可以是团结对象。不说全免苛捐杂税,只要减少和买钱、和粜钱,地主可能就支持。要是再宣布盐政放开,取消专卖,富商也会支持反贼。前提是,反贼得打胜仗,打败官军,控制莱州地区。”
“有这种可能。” 李国强赞同。
李然说:“我梳理了一下,思路清晰多了。咱们父子合作,你靠传授农业技术,和全县大地主搞好关系。我能科举就科举,获取官方身份。要是不行,就和土匪、商人接触。献上神奇的宝物,如果运作得好,能当个县丞、县尉,有官身做事更方便。”
“我有个问题,” 李国强说,“古代官员不是要异地任职吗?老刘员外怎么当上东阳县主簿的?”
李然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