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星是一颗被冰雪覆盖的星球,气温极度寒冷,星球表面遍布着冰川,像一块被冰封的宝石,孤独而静谧。
仅剩的一片液态海洋在地热的作用下缓慢蒸发,雾气不断向上升腾,飞到距离地表数万米的高空而后凝华。在星球自转的作用下,这些冰晶在特定的轨道上汇聚,连成了一圈,从太空中远远望去,一道由冰晶构成的星环环绕着这颗星球,散发出柔和而迷离的光芒。
在这里,语言仿佛也被冻结了一般。不过,默星人并没有患上失语症,他们只是厌倦了交谈。他们对待交谈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杯冰冷的水,既不想去碰触,也没有兴趣去品尝它的苦涩和寡淡。他们不愿参与那种逢场作戏的社交,在那里,每个人都沉浸于自己的表演之中,却忽略了真正的沟通和心灵的共鸣。
这样一群沉默的人聚集在一起,他们的目标一致——前往一颗荒凉的星球,开始他们的流浪生涯。他们的生活里没有声音,也没有色彩,世界是灰白色的,就像在表演一出默剧。
林语星是默星上一个普通的居民,他虽然从小生活在这颗星球,却总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自己不属于这里,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太高傲了,看不起任何人,觉得自己比别人厉害,比别人聪明,比别人高贵,比别人善良,走在路上总是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
他被所有人讨厌,他也讨厌所有人。他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自以为是、戒备、敌意、傲慢,还有对他的轻蔑和厌恶——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但那又怎样,与全世界为敌,多酷啊。
他觉得那些庸人明显缺乏欣赏事物的能力,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只知道盲目跟风,什么东西出名了,有了实际的功绩,才能引起他们的讨论和关注。他们仔细阅读名人说过的每一句话,绞尽脑汁也要品味出点儿什么来,不论那句话是多么稀松平常。而对于身边没有权势、没有名誉、没人辩护的普通人,则投以冷眼和嘲笑,轻蔑和诋毁,拼命掐灭他们身上的光芒,生怕自己那点微弱的萤火被别人的光芒掩盖。
还说什么各花入各眼,说什么1000个读者心中就有1000个哈姆雷特,不过是些主观偏好而已,不过是为了掩饰每个人的局限性和愚蠢的自我安慰而已。
默星人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对人类的命运毫不在意,对环境的污染视而不见,但林语星却是个例外,他关心着这个世界,关心人类的未来。因此,他对这些冷漠的人嗤之以鼻。
他知道,他们中没有人会为了全人类的利益做出什么伟大的牺牲,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的生物罢了。即使有人在他们面前自杀,他们的内心也不会掀起一丝波澜,为那人感到同情或惋惜,甚至还会嘲笑那人内心太过脆弱。
人们那点可怜又可笑的自尊,无非是靠父母给予的相貌、财富,或是像狗一样拼命学习和工作,又或是干脏事所换来的金钱、权力和地位。
他遇到的相处起来最舒服、最像人的人,是一个流浪的女孩,她很穷,但很善良,很朴实。她身上有人类最原本的样子,有田园时代的影子。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在他走投无路,没地方住的时候,她愿意给他一个拥抱,她愿意相信这样一个陌生人,带他到她那狭窄的出租屋,和他挤在一张床上。
他想活得真实一点,但在向上攀爬、追逐自由的途中,他感到自己变得越来越污浊,也越来越孤独了。现实逐渐磨灭了他的意志,剥夺了他的自由,压垮了他的精神。年轻时的那些奇思妙想和雄心壮志,被人们视为所有少年都有的千篇一律的狂妄,甚至贬低为幼稚的幻想。他总觉得全世界都在否定他,一开口就会被所有人批判,被众人淹没。
不知从何时起,他真的无法开口了。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忧虑什么、戒备什么,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在公共场合说话的时候,面对人群,他感到恐惧,甚至浑身战栗。
不知道脑袋里哪根弦搭错了,本来可以做到的事,本来可以实现的目标,却怎么都做不到,每次就差一点点。重重的顾虑给他套上了千层枷锁,将他牢牢禁锢,使他难以行动。
他的生命逐渐失去了力量,他对生活感到无力,做什么事都没有动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不想面对现实,不想面对工作,不想一整天坐在工位上,在模拟系统里操控那些机器。因为在这些事情中,他感受不到任何的真实,任何的自由。
他想逃离,可哪儿都去不了,哪里都找不到家的感觉。他的思想飘忽不定,游离于现实之外,但他依旧照常吃饭、睡觉,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他知道,不论所谓平凡的人和不平凡的人,高雅的人或粗俗的人,有谁能跳得出这俗世呢?有谁能把谁拯救呢?
一天,林语星出了门,走到被冰川环绕的最后一片海洋旁边。他的孤独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凝望着夜空,渴望上天能给出一个答案。
这是个阴天,夜里看不到星星,头顶是一片诡异的深蓝色,冰晶星环反射着恒星的光芒,若隐若现。
类似于地球上的夜光云,星环由极其细小的冰晶组成,但这些小冰晶凝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