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兵马司。
指挥使武桐斜倚在椅背上,二郎腿一翘,悠然自得地嗑着瓜子,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这五城兵马司虽说不是闲职,平日里巡街、缉凶、灭火,总是一团忙乱。但凡遇到命案,还要组织人手验尸查案,整日里奔波,忙得团团转。
可眼前的武桐,偏偏是个例外。
好好的安乐侯世子,大长公主的金孙孙,天生的纨绔命,偏偏硬是要往正经路上挤,惹得满京城的世家子弟都笑他“痴心妄想”。
老安乐侯也奈何不了这个执拗的孙子,只得托了关系,把他送进了五城兵马司,想着让他吃吃苦头,自然就会知难而退,乖乖回去做纨绔。
可谁曾想,这位小世子一进兵马司,那些个同僚上司都不敢真的派他干活,人人避如蛇蝎,捧着当个吉祥物般供着。
这一个月来,武桐什么也没干成,倒是嗑瓜子嗑得很熟练了。
今日,正当他琢磨着要不要找个由头早退时,门口突然冲进来个气喘吁吁的衙役,满脸惊慌。
“大人,三皇子殿下来了!”衙役额上渗汗,声音都有些打颤。
“咳咳咳——”武桐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瞪大眼睛,“三皇子?玄煜那个小祖宗?怎么把他来了?”
那衙役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属下几个兄弟今日轮值巡逻,正好遇到东街有人闹事,我们赶去查看……没想到碰上三皇子殿下——被打了。”
武桐瞬间坐直了身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谁被打了?”
“就是三殿下。”衙役硬着头皮回道。
“我去!”武桐眼睛瞪圆,震惊地茶盏险些从手中滑落,“谁那么头铁,敢打他?!”
玄煜那人表面上温文尔雅,实则阴沉腹黑,手段狠辣。
武桐小时候因为大长公主的关系,一度被送进宫成了三皇子的伴读,成日跟在玄煜身边,天真无邪地叫他“表哥”。
武桐自小嘴甜又爱吃,宫里的人都喜欢逗他,连玄煜身边的小太监也时常偷偷塞给他几块点心。武桐对此心怀感激,觉得玄煜身边的人也格外友善。
然而没过多久,这个好心的小太监就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
偶然一次,武桐问起那个小太监去哪了。
玄煜笑了笑,随口答道,“不过是个奴才,管他去哪呢?”
当时武桐并未在意,直到隔天他无意间在玄煜的偏殿看到那小太监蜷缩在角落里,手筋被挑断,满身是血,已是奄奄一息。
他这才从宫人口中得知,原来那小太监正是因为擅自给他送了几块点心,被玄煜发现后便落得如此下场。
武桐整个人愣在当场,心口一阵冰冷。
他这才明白,玄煜根本不是什么好心的“表哥”,而是一个冷酷无情、阴狠毒辣的存在。
从那天起,他再也不愿进宫伴读,竭力与玄煜保持距离。
“谁敢动手打他?”
“听说是个女护卫,护着的是个瘸腿的女子,在东街摆摊看病。与三皇子起了冲突,三皇子砸了她的摊子,那女护卫一怒之下,一掌就把三殿下打得吐了血。”衙役叹气不止。
武桐瞪大了眼:“一掌打吐血?这身手,你们这些三脚猫还能拦得住?”
衙役无奈道:“她没和我们起冲突,三殿下让抓人,她推着轮椅自己跟来了。”
“有趣!”武桐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玄煜那厮在哪儿?”
“老李正请他在大堂喝茶呢。”
“哼,那就让他慢慢喝。”武桐嗤笑一声,茶盏一搁,大步朝司坊大牢的方向走去。
“大人,您走错了吧?大堂在另一边啊。”衙役赶紧追上来提醒。
“没错,先去大牢瞧瞧!”武桐脚步不停,脸上挂着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
“可三皇子还等着呢!”
“等着呗!最多让他告我一状,回家挨祖母几下栗子罢了。”
武桐懒得理会,反正玄煜就是个晦气鬼,先看看去大牢看看热闹再说。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沈星筠歪靠在轮椅上,闭目养神的模样。旁边的女护卫则静静立着,周身气势逼人。
武桐双手环胸,嘴角微挑:“你倒是心宽,把我这司坊大牢当客栈了?”
沈星筠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睫毛轻颤,双眸幽深。光线掠过她的瞳孔,像在黑曜石般的眼底泛起一丝微光,瞬间勾住了人的心神。
她的美貌原本已足够出众,但此刻,仅仅是这双眼睛,便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冷峻而遥不可及,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惊艳。
武桐视线落在她脸上,微微一怔,心里却蓦地一跳:“你……你怎么长得这么……”
话到嘴边,他猛然反应过来,脸色微微泛红,立刻打住:“不对,我的意思是……”
沈星筠皱眉,懒洋洋地开口:“你是谁?”
“什么?”武桐闻言,惊得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你不知道我是谁?小爷我安乐侯世子的名头你没听过?”
沈星筠淡淡一笑:“初到京城,实在孤陋寡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