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南乃是越国尚书令之子,是越国唯一给过江溪温暖的人。
彼时的他奉父命,去与昭国使臣交接人质。
江溪破碎忧郁的身影迷离惝恍,远远而至,便像那风中摇曳的美人风筝,明明唾手可得却又随时会消失不见。
只一眼,他便沦陷。
只身入越,若想好好活下去,总要有个倚仗,这是江溪自小便知的道理,未有一丝犹豫,立时攀上了这条大船。
“活着,才有希望。”这是黎橙临走前,说与江溪的最后一句话。
江溪与苍南确实过了一段自在惬意的日子,以至江溪以为,为质,也不是什么难事,到底是黎叔父杞人忧天了。
直至公主龙姚觉得宫中生活乏味,想要寻些乐子,世子宁阳便出了主意。
“昭国来的质子还在驿馆里住着,要说那昭国实在可恶,小小弹丸之地,还妄想与我大越平分秋色,公主殿下若能挫挫她昭国公主的锐气,也算替圣上出口气。”
龙姚因她母妃最得圣心,向来目中无人,又因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龙岭,因此也多了几分野心。
去圣前求了恩典,便将江溪召进宫。
说是伴读,却拿她作侍女使唤,端茶递水,动辄打骂。
同为公主,一个在天,一个却被踩进泥里,不得翻身。
苍南也只偶尔在宴会上能与江溪见上一面,看江溪跪在桌前,为他斟酒,脸颊上有未褪的红红的巴掌印。
两人连话也不敢说。
回到尚书府,苍南跪求父亲为自己请旨赐婚,求娶昭国公主。
却被尚书令拿来家法,足足打了半个时辰,以至昏厥,才泣不成声,“孽障!你若求娶昭国公主,岂非要叫圣上疑我叛国,岂非要害全家跟你一起丧命!”
龙岩将江溪要来,也并非怜香惜玉。
一来,昭国公主,确实有用,二则,他只想与龙姚作对,便是为着他死去的母后。
眼前的昭国公主正双手托举着烛台,名贵的烛台是不会将她烫伤,长时间的托举却使她胳臂酸麻,止不住哆嗦着。
烛光不停摇晃,龙岩嫌恶的斜睨着江溪,拿了帕子一阵咳嗽,“脱。”
冰冷的语气,便如这冬夜。
江溪颤巍巍将烛台放置长桌上,去解腰间裙带。
冯内侍捧了漆盘进来,恭敬道:“殿下,该喝药了。”
江溪手上的动作停滞,却被一声厉喝吓得一抖,“继续。”
从未有过的屈辱,第一次,江溪眼中含了泪,落在龙岩眼中,却是可笑,鼻腔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你还有自尊?”
江溪的指尖冰凉,触碰到自己身体时,亦是忍不住一激灵。
内侍自进来,到撤了漆盘出去,始终低垂着眼皮,未敢抬头看上一眼。
即便如此,仍是天大的屈辱。
江溪躺在冰冷的床上,滑落一滴泪,却又怕弄湿了这锦缎软枕,慌忙抬手擦泪。
内殿里头不闻一丝声响,哪怕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引起龙岩不悦,忍不住蹙眉,今日这婢女几次三番扰他读书。
他起身至床边,瞥见江溪湿润的眼角,更是不耐烦,“滚。”
一声低吼,唬得江溪连滚带爬下了床。
已近年末,昭国丞相黎橙带了厚礼,入宫朝拜。
圣上设宴厚待黎橙,又命将士在宴会上表演剑舞。
一阵阵嘶吼,时不时直指黎橙而来的长剑,令他心慌。
为显仁德,圣上特意叫龙岩将江溪带来一见。
江溪跪在大殿中央,浑身颤栗,直呼“陛下万岁万万岁!”没有允准,她甚至不敢直起身子。
黎橙逐渐红了眼眶。
这是他昭国尊贵的公主,是他心爱之人唯一的女儿,却在此人人践踏,尚不如草芥。
黎橙桌下的手渐渐握紧了拳头,没忍住,额头上青筋暴起。
周围却一声声哄堂大笑,异常刺耳。
终是没给二人说话的机会。
龙岩命人将江溪带回东宫。
看江溪跪在脚下,龙岩拿了帕子掩唇,却伸出一只脚,踩在江溪修长的手指上。
“今日宴席之上,你可是与苍南眉目传情?”
“没……没有。”手指关节一阵刺痛,江溪却不敢躲,只默默受着,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
“撒谎,打。”龙岩一阵轻咳之后,将帕子放在内侍手中的漆盘里,轻描淡写。
鞭子落在脊背,鬓边立时冒了汗,江溪终是忍着,没发出一丝声响。
龙岩不喜欢突如其来的声音。
龙岩伸出食指,勾起江溪下巴,轻蔑便写在那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昭国公主,便能受得这般屈辱?”
“自到太子殿下身边,奴婢早已不是什么公主。”江溪赤诚的目光直直望着龙岩,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生厌。
龙岩嫌恶的将手一甩,便使江溪别过脸去,“那你是谁?”
“奴婢,是殿下的侍女。”
龙岩的鄙夷再也掩饰不住,“记住,入了宫,你的身子,你的心,都只归我大越所有,归孤所有。”
“是。”江溪跪伏,将额头抵在龙岩的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