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垂首,鼓足了勇气,“殿下!不能喝!”
一旁的冯内侍手中的拂尘一抖,面色僵硬的瞅着江溪。
龙岩却面色如常,“为何?”
“这药有问题。”江溪仍低垂着头,手中的烛台却托举得笔直。
龙岩将药碗重新放回桌上,颇具玩味的审视着江溪,“有何问题?”
江溪气沉丹田,像是做了个天大的决定,悄悄的舒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来:“这里头有一味药,名作‘凉束子’。”
冯内侍的脸色已经发白,目光在龙岩与江溪之间来回摆动。
“何谓‘凉束子’?”龙岩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盯着江溪。
“‘凉束子’虽是治病良药,却最是致寒,虽不至要人性命,时日久了却能叫人体虚,不能见风,极易引发其他症候——以至丧命。”
龙岩的目光似一把利剑,直指江溪咽喉,“你懂药理?”
江溪摇摇头,“奴婢在昭国时,常见宫妃们以此手段争宠,所以,略懂些皮毛。”
“你又如何得知,孤的这碗药里,有‘凉束子’?”尽管江溪如此坦诚,龙岩的警惕戒备未减分毫。
江溪的手臂开始发酸,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殿下恕罪,奴婢闻着这药气味有异,才……尝了一口。”
沉默最是可怕。
江溪低垂着目光,不敢抬头,亦不敢窥探,此时的龙岩是何面色。
良久,冯内侍试探着开口,“女婢用过的碗盏,怎能为殿下所用,奴才这就为殿下换新的来。”
龙岩缄默不语,算是默认。
冯内侍这才命人将碗盏撤下。
大殿里,净得能听到外头雪落的声音。
江溪举着烛台的手越发酸胀。
龙岩不问,她便不能说。
良久,她听见合上书册的声音,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今夜,总算熬过去了。
“为何要告知孤?”龙岩淡淡开口,每一句话,都是对眼前女子的试探。
“奴婢是太子殿下的奴婢,为主子尽心是奴婢的本分。”江溪握着烛台的指尖已经泛白,仍奋力托举着,不敢松懈。
龙岩的鼻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不要妄想以此得到孤的奖赏。”
“奴婢不敢。”江溪的声音,恭顺的像是天生的奴才。
龙岩起身,俯视眼前人,落在他眼里的,却是心机深沉。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龙岩立在床边,目光冷的像是这寒冬的雪,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沉闷的,“滚。”
未有一丝犹豫,江溪翻身下榻,利落的,赤裸跪在床前,替龙岩褪去鞋袜。
隔着床幔,两人各怀心思。
昨夜风紧,江溪几乎一夜未眠。
一早,为龙岩读书时,伴了几声轻咳,又惹龙岩不悦。
龙岩往崇明殿与朝臣商议国事,冯内侍端了碗姜汤来,放置江溪身前,操着尖锐的嗓音,“太子殿下跟前儿当差,马虎不得,喝了这碗姜汤,别过了病气给殿下。”
“多谢冯公公。”江溪福了福身子。
冯内侍翻了个白眼,“咱家也不是为你,是为着太子殿下本就体弱,身边人更是得小心着些。”
“是。”江溪点头。
冯内侍转身便走,却又忽回过身来,斜睨着江溪,兰花指狠狠点在江溪额头,“不过,咱家也要劝姑娘一句,在这宫里头,只管当好你自己的差事,不该你看的,你就是瞎子,不该你说的,你就是哑巴,不该你听的,你就是聋子!别自作聪明。”
“多谢公公提点。”江溪忍着痛,仍是温顺恭敬的样子。
大雪未停,江溪得了个差事,去给太子殿下送手炉。
这太子怪得很,随身之物,只用自己宫里头的,若是没有,便是不用,也绝不沾他人之物。
其实这差事,原不是江溪的。
雪地难行,北风呼啸,可是能将人耳朵冻下来的,这苦差事才到人人可欺的江溪手里。
风夹着霜雪,迷了江溪的眼睛,她将那赤金掐丝的珐琅手炉捂在怀里,只怕还未到崇明殿手炉便凉了,那喜怒无常冷心冷脸的太子殿下不知又要如何作贱她。
长街上,连个宫人的身影都看不到,江溪又对越国皇宫不熟识。
误打误撞的,便进了丽妃的寝宫。
江溪被拎着后脖颈子进了凤如殿,“这不知死活的贱婢,竟敢胡乱闯进来,是受了何人指使?来窥探娘娘言行!”
凤如殿里温暖如春,江溪却不停打哆嗦,“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娘娘恕罪!”
一侧却响起熟悉又可怕的声音,“咦~这不是昭国来的公主吗?”
江溪颤抖的更厉害了,“奴婢,请丽妃娘娘安,请三公主安。”
上首身上披着雪白的狐皮毯子半倚着的贵妇人,便是丽妃娘娘了,声音倒是柔和婉转,全然不似公主那般盛气凌人,“你就是昭国质子?抬起头来,叫本宫瞧瞧。”
江溪缓缓抬头,目光却始终盯着地毯上的牡丹花纹。
“模样儿倒是可人,你如今住在哪里?衣食可称心?吃不吃得惯我们越国的饭食?”丽妃娘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