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回不一样,这回的梦里,萧玉融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依稀却还是笑着的模样。
“先生。”她盈盈笑着。
发着光的她和周遭,折射出瑰丽的色彩。
柳品珏只是沉默地看着梦里的她。
她扑进花林里笑,很熟悉,却也很陌生。
混乱、迷失、疏离、怀旧、无能感充斥了这个梦。
似梦中云,云外雪,雪中春。
梦醒之后,天还未明,柳品珏下床点燃了油灯。
明月来得姗姗,仿佛好梦未醒。
“阿北。”柳品珏喊道。
阿北犹如一只夜枭般落在柳品珏面前,“主君。”
柳品珏捏了捏眉心,“玉京的消息呢?”
“一切如旧。”阿北木木地站在原地,“只是盐矿还是交给她了,但萧玉歇不让她派兵。”
“她不会听的。”柳品珏的语气笃定。
阿北犹豫了一下,“她跟萧玉歇吵架了,还把杨威砍了。吞了杨家的兵,但是她好像不开心,最近又病了。”
柳品珏沉默。
又病了,从小萧玉融就体弱多病的。
这些在萧玉融年幼时更甚,柳品珏教她,她有不少时间都待在太傅府里。
隔三岔五萧玉融都要病一场,幼时更是时常病如山倒,多次命悬一线。
每当这时候,宫中府中,祈福拜佛,点灯熬油,太医名医能围着屋子绕三圈。
柳品珏都不知道说萧玉融命大还是命薄,但萧玉融还真每回都熬过来了。
那些金贵的汤药灌下去,日日喝,月月喝,年年喝。
就为了给萧玉融找那些名贵药材,上上下下都没少费心思。
病去如抽丝,熬过来了萧玉融养病也是病殃殃的,课也不能停。
柳品珏只能给萧玉融专门安排课,因材施教,言传身教,到了萧玉融身上柳品珏是最下心思的。
萧玉融的性命轻得犹如一片柔软的鸿毛,死亡的微风轻轻一吹就会动摇。
但她的性命也如同泰山,但凡有点动荡都会牵连到整个楚乐。
长大了以后萧玉融身体才算比起小时候好了些,可如今却似乎又开始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
柳品珏想起那些话。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疼吗?
他跟萧玉融在生死一线时没有丢下对方,想要彼此活着,却在针锋相对的时候要对方死。
那时候萧玉融其实就该丢下他走,或者趁机杀了他就算了。
偏偏萧玉融让他活下来了,救他了帮他了。
柳品珏不清楚他逃亡允州的时候,萧玉融是想要他活着,还是想要他死。
但他的的确确活下来了。
那个离开玉京的时刻,他在想什么呢?
是怨恨背叛的允州,是欢畅离开的玉京樊笼,还是可惜告别的爱徒?
柳品珏连夜似龙驹奔逃往允州时,是真的英雄末路。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夜奔允州是他柔肠百结、忍无可忍后的绝命一博。但也他回首望向过往的功名利禄后,暗自下定的决心。
他心中所想的从未变过,他的目标很明确,他要这天下江山,立万世功名被后世传说,创盛世家园供民生安乐。
柳品珏本以为天要亡他,他该死在那一程,可那一程又有萧玉融。
柳暗花明。
长夜漫漫,前路未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柳品珏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什么家族?什么亲缘?什么礼教?什么大义?什么爱恨?
他该为自己而活。
苍鹰解扣,鸟脱樊笼。
只要活下来,他必然叫天地变换。
这一去,博得个斗转天回,须教他海沸山摇。
而他所有豁然开朗的畅快里,萧玉融是唯一的不定数,是唯一的迷雾和犹疑。
他还是不知道该拿萧玉融怎么办。
“血燕……”柳品珏睁开眼睛,近乎空洞地望着摇曳的灯火。
阿北等待着他的后续。
柳品珏说:“叫王伏宣炖好了给她送去吧。”
阿北不会问为什么,无论柳品珏说什么,他都会去做。
但现在他的脸上有罕见的疑惑。
“想问什么就问。”柳品珏平淡道。
“为什么不主动送去?就算不能用自己的名义,为什么选了王伏宣?不是李尧止?”阿北问。
柳品珏道:“无缘无故送人贵重物品,他会,李尧止不会。李尧止做事从一而终,送了岂不是让人怀疑?”
他对自己几个徒弟大致的性子都很了解,“要是委托李尧止,李尧止保准把事情如实托出告诉她。王伏宣不会,他那性子,打断他腿都说不出口。”
主君说得对,主君都是对的。阿北转身去执行命令。
但他还是不懂,主君明明在意,为什么还是不表露?
难道互相在意并且互相伤害才是真的?
阿北仅仅是脚步迟疑了片刻,柳品珏的声音便打破了沉寂:“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柳品珏心中所想,阿北从未真正知晓,但他只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