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赚钱,王东升第一个想到的事,就是过去的同行们、老朋友,和那些私下接触过的乙方。
过去作为一个自媒体从业者,王东升在短视频领域里有着十足的经验,而随着短视频浪潮的发展,广告行业有了很多相对“下沉”的业务,那些触及到短视频领域里的广告策划、制作等需求,往往会有一部分找到王东升头上,交给他来制作。
这种无异于外包的工作模式,在王东升眼里就是“私单”,是有别于本职工作之外的私活儿。而之所以把那些人称为“乙方”,理由则十分简单:真正的商业广告项目,都是由大甲方品牌公司下放给创意公司,而后再有创意公司向外分包或者内部消化,最终将工作成果汇集,项目才能做成,而在这个过程中,派活儿的创意公司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乙方,而王东升则是丙方,无形中更加低人一等。
过去几年,靠着这些工作之外的副业,王东升每年都能多出几万块的入账,尽管需要通过三方公司扣税打款,却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收入来源。自决定了要先赶紧赚些钱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王东升就立即开始联系自己曾经服务过的乙方公司,想要接下来哪怕一个活儿,多少赚点是一点,却很迅速地失败了。
一天内,四家公司,哪怕王东升侧面打听到对方有项目急需内容策划和广告创意,他却一个都没有接到。
“王老师,我们这边的项目暂时还不着急,不然……您先等等?”
“阿康那边还在谈,短时间内没办法拿到反馈。”
“我司现在都从供应商库里面找合作方,王老师这几天有时间,我们先做一个入库程序吧,不过需要以公司作为主体……”
花式回复,各种各样的都有,但都指向了一个共同的结果——王东升接不到活儿、赚不到钱。
或许这是一种默不作声的心有灵犀,但时间一天天过去,王东升就一天天地焦虑起来。比兄弟发现了自己囊中羞涩更让人难堪的,是那种发现之后的体谅。陈维任越不联系自己,王东升就越发焦灼,好像不过区区一顿饭钱,如今真的彻底成了他生活中最大的阻碍。
心里有事儿,思绪万千,手上的活儿也受了影响,工作中他时常走神,引出老爹的不满来,王东升只能越发努力地干活儿,以此弥补从自己身上生出的失误,可眼见着父亲每天做事收钱却一毛都落不进自己兜里,他一向沉稳的心态也不由得失衡了起来。
直到林颂静打来电话,竟成了王东升普通生活中的一个转点。
“你最近有时间吗?忙不忙?”林颂静的声音有些踌躇,却很快掩饰了下去,“我有一个……同事,她的孩子走了,想办一场葬礼,知道你是我朋友,就想让你帮忙,你看……能行吗?”
话刚说完,电话里林颂静又紧跟着补上一句:“要是没时间的话就算了!不强求!”
实际上,林颂静或许有所隐忧,可王东升几乎是丝毫没有犹豫地接下了这个私活儿,半秒钟都没有耽误。
对一个缺钱的人来说,这时候任何一个能够赚钱的活计都无比重要,此时的他哪怕只犹豫一秒钟,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于是约好了时间,赶着给父亲帮忙的间隙,王东升当天下午赶紧赴了林颂静的约。实际上,如果这场白事真的由他全须全尾地独自完成,那就是他大了职业生涯里第一场完整的白事,但听林颂静电话里那些话里有话,或许主家早已办完了正事,这次要做的只是补办一个仪式而已。若真是这样,对王东升来说难度就陡然降低了很多,他没有完整经历过“大”场面,但按程序走一遭,却并非什么困难事。
直到他走进那间朝南大主卧,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阵暖意的时候,王东升傻眼了。
两米宽的大床上,铺着素净的床单,枕头被子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可床的正中间,一只棕黄色金毛寻回犬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闭着眼睛悄无声息,就好像是睡着了。
身旁,一身白衣的女人看起来四十余岁,仅仅眼角有些鱼尾纹而已,她平静地呼吸着,淡淡地开口道:“蒙多是我研究生时候养的狗,跟我在一起十几年了,比亲儿子还亲。我想给蒙多半个葬礼,不需要大操大办,只是想好好送它最后一程,大了,您看可以么?”
林颂静站在女人身边,神情有些拘谨:“赵姐和我是一个教研室的同事,今天刚跟我说,我就赶紧找你了……”
深吸一口气,王东升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大了,是办白事的,是给人办事、送人升天的,但给狗办,不仅对王东升来说是第一次,可能对很多同行来说,也是一辈子都撞不上一回的事情。
给人办事,可以大操大办,可以简单简办,可以发丧,可以吊唁,可以行进一切需要的仪式,也可以把过程浓缩在几小时里,因为对白事来说,最重要的是人的参与,是对逝去的人的纪念,更是一种追忆。
可给狗办白事……怎么办呢?难道还要把狗的亲戚都请过来?狗的亲戚们,能理解白事这回事么?
有些艰难地转过头,还没等王东升想好怎么开口,他甚至已经在考虑拒绝这档子稍显荒唐的事情了,可紧跟着却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