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手臂上的布条,原先已经凝结的伤口,又有墨汁般黑色的血液渗出。
“如意说得没错,我应该活不到天亮了。”
高樱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又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色,估算着说:“现在离天亮大约还有一个多时辰。”
“无论多少时辰都无济于事,宋问玉已死,世上再无能救我的解药。”
“你忘了如意刚刚说的还有一个人?”
“谁?”
“富贵王。”
燕小山摇了摇头。
高樱说:“宋问玉跟随富贵王多年,想来收藏有他的解药也不出奇。”
“就算富贵王有解药又如何?”
“有解药,你就有机会活下来。”
“难道我要刺杀富贵王,他还会救我?”
“他当然不会救你。”高樱说:“但只要能在这一个时辰内找到他,我们就能设法让他交出解药。”
她的口气很坚决,好像很有把握。
“纵然找到了他,以长安城此刻如此严密的防守,以及他对你我两个组织的了解,想要逼他交出解药,也只是异想天开。”
高樱问:“你还能走得动吗?”
她说着已经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根本不容燕小山推搪拒绝。
燕小山没办法,只有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扶着树干,尝试着慢慢站起来。
只是简简单单站起身,已经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看他这个样子,站都很难站得稳了,更别说走路。
高樱叹了口气,又搀扶着他坐下来,说:“算了,你还是坐在这里等我吧,我保证天亮之前一定带着解药回来救你。”
说完这句话,她已经决心走了。
她必须立即动身,因为她知道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她面朝着如意退走的方向,双膝微屈,刚要作势掠起,燕小山突然在背后低声问:“你明知道做这些都只是徒劳无功,为什么非要救我?”
她没想到燕小山会问这个问题,身子不由得又顿住,脑袋却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侧过头认真想了一下,居然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非要救他。
——他们不过素昧平生,并且属于两个从无交接瓜葛的组织,为什么她脑海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设法保全自己性命,而是救他呢?
——难道只是因为他在对决宋问玉的最关键一刻,对她笃信无疑,令她暗暗心生感动?
——又或者,他曾经在她与宋问玉交手时救过她?可是,她不是也曾经救过他吗?
——就算她天生是个特别感恩的人,但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看惯生死的专业杀手,又岂会被这些普通人的感情因素所左右?
然而不知为什么,此刻她却真真实实地想要救他。
她这一辈子,还从未产生过如此强烈地想要救一个人的冲动。
“我即将毒发身亡,就算是我的同伴,也一定会弃我于不顾,你为什么还是非救我不可?”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走了,就一定是去找富贵王拿解药,而不是随便找个借口糊弄你,正准备独自逃命?”她脸上挂着微笑,有些戏谑地反问。
燕小山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不说话,眼神却仿佛已看穿了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她想了再想,转过身,也看着他,半晌说:“我只能这么说,你因我们而受伤,我虽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从不讲江湖道义的女杀手,有时候却还是要讲一点点义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