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高手,也很难说就一定可以避开,可是他们两人虽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却还是毫发未伤及时躲开了,原因不是他们的运气比别人好,反应比别人快,而是他们并没有真正放松警惕。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都不敢有丝毫放松警惕。
这么多年来,他们同食同住同行,无时不刻结在一起,甚至连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轮流守夜,保证其中一人处于清醒的状态。
他们眼睛瞪得极大,既被眼前这名女人对燕小山的不离不弃所震憾,又被她在雾气朦胧之中所隐约露出的那张美貌脸孔所吸引。他们实在想不到,隐藏在这苍老憔悴的面孔下面的,竟是一张如此眉目如画冰肌玉骨的绝色容颜。
这时,他们看到高樱那只白壁无瑕的手忽然握成了一个拳头,握得紧紧的,又费力地举了起来。
接着她忽然做出了一个令人十分不解的动作。
她仿佛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上,很用力、很用力地往燕小山手臂上的伤口捶了下去。
燕小山中了铁蕨藜的位置血液流通阻塞不畅,高高肿起,黑白二道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得出他的手臂肿起一大片,这一拳下去,倘若他还有一丝知觉的话,肯定会痛醒的。
但高樱这一拳打下去,却像是打在死人身上,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想起如意说过的那一句话,如果没有解药,他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此刻太阳虽犹未升起,但毕竟天已经蒙蒙亮了。
难道他真的已经死了,真的见不到太阳的升起了么?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面总是隐隐觉得他还活着——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哪怕这口气已经极其虚弱,也依然可以算是活着的。
——或许像他们这种人,总是要比别人的生命倔强一些,坚韧一些,总是没那么容易就认输死去的。
——哪怕只是一颗压在石头下面的种子,也一定会从石头缝中顽强地钻出来,哪怕只是一尾冻僵在水里面的鱼,也一定要等待春暖花开冰水解冻。
“你想叫醒燕小山?”白蛇道人忍不住好奇问:“难道你叫醒他,他就能活过来?”
她的表情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惋叹,喃喃地说:“不是,可是……”她刚说了一半又住嘴。
她的确想要唤醒他,却绝未奢求他能因此活过来。
她已做好他必死、她也必死的准备,可是她并不忍心让他在稀里糊涂中丧失性命。
如果他还活着,那么她绝不愿意让他在昏迷之中丢失性命,绝不愿意让他在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情形下死去。
他们奉组织的命令杀人,不管对方身份,一律依令行事,所以他们也早已做好随时死在别人手里的准备。
——杀人者死,杀人者恒被人杀,这是组织在训练他们时,反复强调过的真理。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死亡并不可怕,死亡甚至就和清晨起床推开窗户见到的第一缕阳光一样稀松平常。他们不怕杀人,也不怕被杀——这或许也是他们能活到今天的原因之一。
此时此刻,她只是想唤醒他,让他在清醒的状态下知道他们已经无计可施,已经走到人生的穷途末路了。
活,这辈子已经活得很糊涂了,至少死的这一刹那,她希望他能死得明白一点。
——既然不能明明白白地活,那么至少也要明明白白地死,这是一种普通人永远无法理解也永远体会不到的想法。
黑白二道依然站在那里,冷眼观望着她,可是他们望着望着,心里面却忽然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已经懂得她的想法了。
——虽然他们早已脱身杀手生涯多年,但他们和此际躺在地上的这两名年轻人,又何尝不是同一类人?
——虽然他们早已无须以杀人为生,但被迫出卖背后买主又被迫跟随富贵王,又有什么时候真正改变过自己的命运?
良久,黑蛇道人走在前面,慢慢踱到两个人面前,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仿佛正在看着两只精疲力尽落入陷阱的猎物,然后高高举起手中蛇杖,似乎就要往高樱头上击落。
这一杖只要落下,高樱必死无疑。
忽然,燕小山睁开了眼,他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剑要将黑蛇道人一剑刺穿,令黑蛇道人心中大骇,不自觉停下手中动作,并且急退了两步。
“你……你还没死?”黑蛇道人感到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同时,身后的白蛇道人也快步走近,满脸讶异和警惕之色。
“两位道人是不是说过……只要归顺富贵王,便可保住我们的性命?”燕小山勉强一笑问。
黑蛇道人忍不住大笑:“原来燕公子也怕死……看来所谓的世家子弟、金牌杀手也不外如此,恐怕还比不上贫道当年!”他内心中本来就对自己当年的行为和选择深感耻辱,不愿被人提及,没想到刚才还话说得掷地有声并且对他们两个人极尽讽刺之能事的燕小山居然也是一名贪生怕死之徒。
燕小山调整了一下呼吸,问:“那倘若我真的归顺了,可否放她出城?”
“放她出城?”黑蛇道人眼珠流转,望向高樱。“你是说你想以归顺富贵王为条件,换这位姑娘一条生路?”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