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堂纸进来的时候,底下已经落了好几张废纸了。她放下手中新裁的那一叠,蹲下身收拾地上废纸。
“先收起来,一会儿烧了。”
盼夏抬起头,赵斐正在认真的作画,连一丝余光也没有给她。
但他肯定是看了自己,才知道自己在捡纸的,盼夏的心底欢喜起来。
“六哥,你画的眼睛不对。”赵谟端详着纸上的人,摇了摇头。
“哪里不对?”
“嗯,眼角,她的眼睛不是平的,眼角,这里,还有这里,有一点点往下垂。”
赵谟提笔在原有的画像上改了两笔:“这样?”
“差不多。”
赵谟看了一眼修改后的画像,重新取了纸,将赵谟已经确认过的部分画上去。
鹅蛋脸,双螺髻,打好轮廓之后,往里添上眉毛和眼睛。
“如何?”
赵谟看着还未完成的画像,盯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眼热。
“就是这样的,她就是这样的眉眼。六哥,你真是神了!”
“别急着感谢,还没画完呢。鼻子?”
“她的鼻子很小巧,鼻尖有一点点上翘。”
赵斐飞快地画好鼻子,将纸往赵谟身边推。
赵谟眯着眼睛看了看,“再稍稍画大一些,鼻翼没这么宽,要再窄一点。”
如此反复试了七八幅,总算是画好了。
“她不是薄唇,不多不少,刚刚好。”
赵斐看着赵谟花痴的模样,想把笔扔给他自己画,终是于心不忍,依着自己的眼光往画上添了一双唇。
“看看。”
赵谟看着完成的画像,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散去,只深深看着那画像。
向来爱说话的他一下沉静了下来。
他拿起画像,仍旧痴痴看着。
赵斐不愿见他这模样,喊了一声:“陈锦。”
陈锦很快进来,将狼藉的书桌收拾一通,散落一地的废弃画稿也全都收拢到一个篓子里。
“六哥,谢谢你。”
“一幅画而已。”赵斐不以为然。
“不,这可是我从六哥这里拿到的最好的东西。”赵谟终于又笑了,将画卷成一个轴,“很晚了,六哥快歇息吧。”
陈锦捧着水盆进来的时候,赵谟正出门,差点把他撞翻。
“九爷当心。”
赵谟咧嘴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轻轻一跃便过了门槛,一路蹦跳着出去了。
陈锦进屋放下铜盆,推了赵斐到榻边,将赵斐扶着坐下,脱靴脱袜,为他洗脚。
“水里放了什么?”
“爷当真灵敏,”陈锦一边洗一边道,“盼夏想着爷今日出门许久,往水里加了柏子仁和灵芝,安神去疲的。”
“蠢货。在里头在外头,哪里不是坐着,有什么分别?”
陈锦知道他向来敏感,本想闭嘴不谈,想了想,还是道:“蠢是蠢些,奴婢瞧着,她倒是用心为爷办事的。”
赵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九爷也真是,为着一个姑娘折腾爷这么久,”陈锦拿着一柄玉锤敲着赵斐的小腿,一面道,“爷不知道,方才在院里烧画稿的时候,盼夏特别疑惑地问我,爷和九爷为何那么着急地画陆姑姑的像吗?”
赵斐本来心不在焉的,听到陈锦这言语,忽地眸光一震。
“你说什么?”
“我……”陈锦不知道哪里没有说对,想了想,照实道,“方才我把爷废弃的画稿拿出去烧,盼夏过来帮忙,烧着烧着就看到了一些画稿,就问我为什么两位主子要画陆姑姑的像。我听着真是好笑,爷明明画的是九爷的心上人,她怎么会说是在画陆姑姑。眼拙也不是这么个拙法。”
赵斐听着陈锦的话,愣了一会儿,没来由的笑了起来。
陆湘?
不,他画的当然不是陆湘。
他画的是赵谟在大街上偶遇的妙龄少女,颜若朝华,面如白玉。陆湘?她不过是一个人老珠黄的宫女,蜡黄的面色,细密的皱纹……
今日他的画稿十分粗略,只是依着赵谟的描述勾勒了一下五官。他心里想的是一个颜若朝华面如白玉的少女,当然不会有分毫的误解和遐想。
可是陈锦这么一说……
若只论画中的五官轮廓,像,的确有点像。
那个盼夏在敬事房跟随陆湘多年,早已熟知她的相貌,是以可以忽略发髻,只看眉眼轮廓认为这是陆湘。
换做陈锦、赵斐还有赵谟,绝对不会将画上的妙龄少女景兰与敬事房的老宫女陆湘联系在一起。
老九在大街上撞倒的人会是陆湘吗?
不,这个想法太过荒谬,陆湘在宫里伺候帝后十几年了,陈锦进宫的时候她就在敬事房了,赵斐也见过年轻时的陆湘,她确确实实是个老宫女。
陆湘年轻时长什么样……赵斐没什么印象。
难道只是巧合,赵谟偶然间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长相肖似陆湘的少女?
不,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那个少女必然跟陆湘有着什么关联,或许,是亲戚?
赵斐重新拿起了一张白纸,之前一直是赵谟说,他画,笔下人物并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