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祎成也迟疑了一秒。
虽然简佚刚打了云如旌,但他看上去不像是要打她。姜祎成还记得他是个病人,而就连云如旌这个“保姆”都没动手,她主动动手似乎也不太合适。
正如她所料,简佚只是把那跟挂着金属工具的杆子伸到她面前,似乎那玩意儿是个探测器。
离得足够进,姜祎成连接着舰载计算机的“汉-拉丁-卡谢语”翻译系统竟然识别出了上面刻画的花纹。
“祛除阴邪……找回神智……”
“风……雨……晴天……云雾……”
令人惊讶,这玩意儿似乎是某种宗教用品,而且还是被赋予了“驱邪”功能的形式。
因此姜祎成并没有躲开,也没有主动去触碰那件金属工具——这种行为可能会被认为是非常无礼的。她只是看着那件金属工具靠近自己,在她周围绕了两三圈儿,而后就被简佚收了回去。
姜祎成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简佚作为一个接受了星际航行时代教育的太阳系公民,应当明白相对落后的卡谢文明的那些宗教迷信都是不靠谱儿的。即使是人类社会的宗教,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改革和进化,也已经和封建时期的大有分别了。像是这种貌似驱邪或者探测用途的工具,在当代也早就已经被人类社会的宗教淘汰,具有宗教信仰的公民都不会去相信了。
但是简佚毕竟是“精神病人”,谁又能说他到底会不会真的相信这玩意儿有驱邪作用呢。姜祎成谨慎地看着他,而他也相当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那个奇怪的球形金属物件儿,倒不像是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反而像是认真地现代化设备上返回的测量数据。
而后简佚发出了一阵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声音。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可能是他发病的佐证,但是姜祎成的“汉-拉丁-卡谢”语翻译系统却识别出了其中的音节,并在她的内置耳机里翻译成了太阳系人类能听懂的话:“今天的天气很好。”
虽然翻译出来了,可内容却仍然让她不能理解——有外人到他的居所做客,还看了他如何殴打自己的“保姆”,又接受了这驱邪的仪式,他是出于什么逻辑才能说出“今天的天气很好”?这让姜祎成不禁怀疑是翻译系统存在一些问题。毕竟是用简佚笔记上的词汇表一一对应,输入简单语序和语法进行构建的翻译系统,训练使用的语料集只是那本纸质笔记里的一些记录,难免会有偏差。
不过现在现改翻译系统肯定是改不了的,姜祎成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内心里希望云如旌不要再搭理他的行为,别让他再被发病状态的简佚继续打,就已经是这次失败的会面后最好的结果了。
然而简佚看她没有回应,却又用卡谢语说了一句话,和刚才的声音相比只是换了语序和声调:“今天的天气不好吗?”
这让姜祎成有点儿意识到,他此时未必是出于发病状态,至少当前他会猜测对话的对方没有回应的意义,而把陈述句改为一般问句继续尝试交流。虽然就在几分钟前他还重重地打了云如旌,可现在他未必是精神异常的——姜祎成知道一些精神病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好。”姜祎成打开了“汉-拉丁-卡谢”语翻译系统的扬声器,用语音包里她自己的声音回应道。
简佚没有对她能够说卡谢语表示出任何程度上的惊讶,而是像正常进行对话一样继续用卡谢语说道:“在‘盒子’里,天气一直都很好。”
这句话也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不过姜祎成倒是瞬间就明白了,如果翻译系统关于天气的翻译是正确的,那么他说的“盒子”应该是指冥王星一号空间站。卡谢语里显然没有“空间站”这个词,因此简佚用“盒子”代替也是为了方便理解。而冥王星一号空间站由于其居住面积并不算大,也不是专业的殖民空间站,而并没有安装模拟气候系统,这房子外面的天气确实是一成不变的。
“是的。”姜祎成回答道。
“但是,您应该是从‘盒子’外面来的吧?”简佚却进一步问道。
“是的。”姜祎成斟酌了一下如何避免那些卡谢语里肯定没有的用词,“我今天刚到这里……在我出门的时候,我的家外面也是晴天。”
“那么怪不得‘自然摆’检测不出来。”简佚如此回应道。
姜祎成想起来了“自然摆”这个词,在他的纸质笔记上出现过。这大概是一个在人类语言里没有对应的卡谢语词汇,简佚把它翻译成“自然摆”,标注了是祭祀用的器具。那么他手里拿着的就是所谓的“自然摆”了?从上面写着“风”、“雨”、“晴天”、“云雾”,这个翻译倒是可以理解。
“您生活在自然里,为什么要到‘盒子’来?”简佚又问道。
姜祎成拿不准她到底该不该说自己就是来找他的。现在看来简佚的精神状态好像又变得正常了,但他手上还没擦掉的血迹也显示着这个“精神病人”很有可能立刻又进入发疯的状态。
她看了一眼扶梯把手旁的云如旌,这位逆来顺受的“保姆”老师仍然没有远离他的病人,而还是勉强扶着扶梯把手站在旁边。
姜祎成觉得出于人道主义,她得尽量转移简佚的注意力,至少别让云如旌再挨打了。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