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帝心力交瘁,他不开口,谁也不敢退下。
“陛下。”高胜上前提醒,“您吃了药还未歇息。”
同光帝“恩”了一声,抬眸看了殿中众人一眼,随即呆住。
他盯着看了片刻,越想努力看清,视线却越发模糊。
他不由地按了按额角,指着殿中某个方向问道,“那是谁?”
高胜瞧了一眼,回答,“陛下,是文安侯府三少爷和燊的夫人齐氏。”
同光帝似在思索,半晌后又开口,“叫她站到跟前来。”
高胜,“是。”
月殊走到离他两丈的距离,“给陛下请安。”
“再近些。”
“是。”月殊往前又走了几步,同光帝疲惫的眼中闪过惊诧。
“和燊是有福气的。”同光帝瞧了好一会儿,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
月殊表情无甚变化,殿中众人却开始各怀心思。
“你多大了?”
丽贵妃一惊,笑着上前挽住同光帝胳膊,“陛下,还是早点休息吧。”
月殊抬头,嘴角似噙着三分嘲弄之意,“贵妃娘娘提醒得是,陛下累了,不如先去休息。”
“不急。”同光帝道,“你还没回答朕方才的问题。”
月殊直视着丽贵妃,“臣妇十七。”
同光帝悠悠道,“那和君尧一般大的年纪,他还像个孩子,你已经嫁为人妻。”
丽贵妃惊诧不已,同光帝留意到君尧的存在也罢了,如今连他年岁也记得清楚。
她揪着手帕,长指甲几乎扣进肉里。
丽贵妃暗暗心惊,这陛下,不会是看出了什么吧。
不能再让她出现在陛下跟前了。
丽贵妃打定主意。
“陛下,今日赏花宴来的贵女众多,臣妾瞧着好些不错的,不如也给三皇子相看相看。”
同光帝果然从月殊身上移开了目光,“哦?你都瞧中了谁?”
丽贵妃迫不及待说了,一连串的家世人名,夸得天花乱坠。
月殊忍不住发笑,她提及的大半人名,都是雍王的党羽。
赵敏丽,你就这么害怕,迫不及待要安插人手吗?月殊心想。
丽贵妃说完中意的贵女,静候在一旁等着。
同光帝半阖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他想了与师歌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师歌已经怀孕七个月。
他说,“我们的孩子,必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我要给他最富饶的封地,给他娶最贤惠美丽的贵女。”
“那不行。”师歌当时就反对,她说,“前头还有皇后娘娘的嫡子,你这般偏心,岂不是让孩子们生了嫌隙?咱们迟早要老去,到时不得跟你闹翻了天。”
“可朕就想给他最好的啊,”同光帝摸了摸她的肚子,“到时候朕留下遗旨,他们岂敢抗旨不尊。”
“那遗旨交给谁合适?”师歌问,“孩子都未出生,你便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同光帝想了许久,确实未想到合适的人选,帝王与藩王离了心,江山都不保。
师歌温柔靠进他怀里,“想不出来吧,别费心啦。孩子自有他自己人生的旅程,我们做父母的,还是不要多加干预。”
“歌儿。”同光帝长叹一声,“你原本是自由自在的鸟儿,如今陪着我困在高墙之内,哪也去不了,你可曾后悔?”
一种若有若无的惆怅流转在两人之间。
师歌道,“只要陛下不负我……”
同光帝打断她,“我是天子,三宫六院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可她们,都无法走进我的心里。只有你,只有你懂真正的我。”
两人相识至今,私底下都以你我相称。
“咱俩要一直在一起,生许多的孩子,一辈子要你们陪着我。”
可是,那个他想一直留在身边的女子,却死在了生儿育女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