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潘爷喝的听觉不太认真了,还顺着她的话茬儿说:“然后我再一睁眼她又回来了。我记得有个相声里说的,就当自行车被人家借去骑了一圈又送回来了。”
曹小隼心里冷笑一声,心里说你倒想得开,这是大夫山出租自行车老板的心态,租还两便宜啊。①
后来小隼也感觉自己有点多心,显然潘爷对她没兴趣,始终自我沉迷在石榴的氛围之中。
这一点小隼倒也非常佩服他,这是个住家好男人,找个好老婆能过好日子。石榴怎么就看不上呢?问题是,看不上还在一起。
潘爷忽然不知道怎么又冒出来一句:“你开票的时候也要把好关,不要把自己绕进去了。”
说着又想起点什么,打开手机翻来翻去。显然他手机里很乱,当然头脑这会儿也不大清明。
翻了挺长时间,终于翻到了,手舞足蹈地指给小隼看。
“这是公司水货产品的供应商信息总表,公司所有的仿制药渠道都在这里。我这个人喝酒误事,我发你一份,应急的时候你就顶上去。”①
不容推却,潘爷把文件转发了过来。
小隼打开看了看,确实是她经常开票的药品名字,供应商电话地址进货价什么的,信息很全。
记得孟总交代过这个潘爷嘴巴有点大,让她凡事提醒着点。现在看来不是一般的大,未经老板授权就把这么重要的文件转给别人。
只好先收了,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孟总就是了。
小户已经来了几次信息问她几点回去,她都说过一会儿。这时小户又来了信息。
“你姐来了很久了,一直在哭。不让我跟你说,我也不好劝,你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早回。”
小隼一秒钟也没停留,急匆匆站起身来跟潘爷说:“我有急事你慢慢喝。”拿上包来转身就走。
潘爷只感觉眼前一花,再抬头已经不见人了,喃喃地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女人怎么都像白天鹅呢,拍拍翅膀就飞,影子都不给你留下。”
路边打了部的士,坐上去刚刚走,公司的车子迎面拐了进来。
路灯很明亮,灯光斑驳地照在车里的人身上。孟总在开车,花总在副驾驶,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像蜜一样甜,孟总正在扭头说着什么,好不温馨。
小隼感觉有针扎在心上,但还是一直盯着看,直到看不到车子了,才扭回头催促司机能不能快点。
夜很深了。
曹小隼推门而入的时候,姐姐曹小飞正坐在那张四十公分宽的小梳妆台前抹她那五花八门的化妆品。
护肤品遮住了脸上的泪痕,却遮不住眼睛里的血丝,小隼就对着镜子里姐姐的眼睛一直看。
曹小飞手里拿着根棉签在抹精华素,看到小隼直勾勾的眼神,就把棉签冻结在那里,姐妹俩一动不动地互相凝视。
她俩长得很像。曹小飞微胖,腮上就有了肉感,就更生动,嘴角边就有了酒窝壳子,白白的皮肤就更加细腻,就像一汪凝脂要滴出来一样。
逼视了两三分钟,曹小飞气馁了,丢下手里的棉签,长叹了一口气。
“你觉着,我可以跟你说了吗?”
曹小隼认真地点了点头。
曹小飞瞄了一眼坐在床角的王小户。
“我决定跟你们一起来消化我自己的私事儿,是因为我想来想去都觉得,是时候跟你们讲一下当下的社会,和当下这个社会的男人。”
“因为你们马上也要去面对。”
“我失恋了。”曹小飞说。
镜子里那双妙目银光一闪,眼泪就像成串的水晶一样滑落,落到月白色的梳妆台上,摔得粉身碎骨。
明月落沧海珍珠似泪,日光照蓝田美玉生烟。②
这会儿灯光像日光一样照到了粉脸,镜子就是明月了。
曹小隼走到姐姐身后缓缓扶住她的肩膀,手指摸住她的那一刻她失声了。
姐姐这一哭勾起了不远的往事,小隼也不再忍,陪着她一起哭。
王小户是知道她为什么哭的,再把自己满肚子的糟心事儿勾连起来,眼泪也不再忍得住。
大半夜的花城,这么一间握手楼的小房间里,三个女人各怀各的心事,各掉各的眼泪,把夜的好梦也搅黄了。
姐姐的男朋友曹小隼是见过几面的,叫林小舞。
每有刚刚入群的朋友都拿他们的名字寻开心,一个小飞,一个小舞,加在一起就是飞舞,这凑一块不容易,分开就更难。
现在好了,前半句话是事后诸葛,后半句是落叶黄花。
他们不知道的是,林小舞本名叫林晓伍,就是因为曹小飞才把名字改成林小舞的。
现在看来,别说改名字,就算把性别改了也改不了性格。
曹小飞是美容督导,职业是给加盟连锁的各个美容院做培训。台龄美妆是花城有名的大公司,全国几百家加盟店,每开新店或者每上新品,她跟其他的督导们都要前去做支持。
对于她们来讲,出差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出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要在全国跑。
林小舞还是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