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游泳游得很好,那天出海的时候,你好像一直很不安,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跳下去游泳,所以你决定不做任何准备动作就直接跳下去。捕猎能力很差的动物就会在捕猎时犹豫,然而这种生与死的较量是容不下犹豫的,再多一秒,可能猎物的同类已经赶来,然后攻守异形。”
楚亦允摸着自己耳朵上的珍珠耳饰,她在陷入思考时会有这个动作。她在短暂时间后就立即知道了为什么刚刚袁令舟脸上会出现那样一副表情,因为那个表情也正出现在她的脸上。
“后来你坐在船上,你发抖的样子和小丘一模一样。”
“我觉得你很勇敢。”
楚亦允竟被他说得有些动容,自己闷头这样做的时候倒没觉得有什么,被人这样认真地说出来,她都觉得自己有点了不起。
袁令舟给她递了纸。
他还说:“你看,我们俩很投缘,工作有相同见解,也有相似爱好,那天我看见你的朋友开着房车来接你,突然很想过那样的生活。”
楚亦允破涕为笑,说:“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过不上。”
“对了,我一直想告诉你,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你游自由泳的时候,等待转肩转髋的时机太长,导致动作衔接不上,最后呈现的效果就是动作变形,游不快。”
楚亦可心想,他一定是在游泳上非常有造诣,才总是这样突兀地转到游泳的话题。
“那么你呢?你也是因为妹妹溺水才对游泳这么执着?”
“几乎是这个原因吧,我总觉得如果我当时像现在一样会游泳,我一定可以把她救起来。”他又顿了顿,“人啊,总是会对过往的遗憾执着,反复进行一些类似刻舟求剑的弥补。”他还自嘲地笑。
楚亦可深以为然。
他们彻底打开话匣子,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
楚亦可甚至提到那天偷听到的关于珍珠项链的故事。
袁令舟却表示:“这样的推断也太不严谨,她们怎么没想到我还没送出去。”
袁令舟直视着她的眼睛。
她低下头吃菜喝酒,菜是酸辣口的,拌着饭吞进胃里,会给自己带来更多定力。迎上那样的眼神,再多一秒就会失神。
成年人的谈话总是点到为止,极有分寸。
还是袁令舟开口:“楚小姐经历过什么深刻的恋情吗?”
“当然有啊,大学的时候。”
“听起来好像是一段很遗憾的恋情。”
“遗憾不遗憾的,都这么多年了……说到底还是不合适吧……”她又开始语焉不详了。
“那你呢?”楚亦可拿吸管缓慢搅动自己眼前的果汁。
袁令舟先是摇摇头,说:“我在国外时有过几个短暂的约会对象,之后就再没有了。”
“听起来很无情的样子。”
“怎么会是无情?”
“感觉你没有把真心交付给过任何一个人。”
他们一直从下午聊到夜晚,袁令舟没喝酒,开车将她送回她家楼下。
她从单元门的反光玻璃中看见自己过分的笑容,疑心自己今天是否酒喝得上头,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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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令舟在飞机恢复平稳后立即回复了袁令丘,她还是从只言片语中察觉出不对劲,要不是他发消息报平安,她立刻就要进高铁站跑到渚州市。
袁令舟没有回家,在低空飞行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他通知林助理往这个地址送一套西服来。
西服是林助理亲自送来的。
他站在镜子前打领带的时候,林助理站在身后说话:“袁总,就这么着急?”揶揄之意不言而喻。
他没想到林助理会出言调侃,但他还是坦然承认:“是啊,就这么着急。”
他在楚亦可指定的低空飞行等她,一见面,她还是穿着随性又自由。她像是一阵风,若想要抓住她,她就会立刻飘走,飞到不知道哪里去。
他很震惊楚亦可执着跳海的背后有这样一段故事,她义无反顾跳水的模样像是冲锋陷阵的将军,她对自己的剖析堪称狠毒,她还没有释怀母亲的死亡。她似乎有些在意那条珍珠项链的去向,又或许只是分享一段好笑的见闻。她说她曾经把真心交付给大学时的男友。
她是个身在谜团中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