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院门,官道对面的四五排犯人,每排都超过十人,整整齐齐排列着,实在是太过壮观,想不看都不行。
这些人的状态比他们差得多了,也不知道被关在大牢里多久,大部分的人衣服褴褛,有的都成烂布条了,有的头发结成了块,不少高大的男子胡子咔嚓长得老长,根本看不出年龄,更有不少衣服上黑乎乎的,但是仍然看得出是干枯了的血迹。
好可怕,虽然大部分人都戴了夹板和脚链,景春熙仍然有了危机感,这些重刑犯总有脱下夹板和铁链活动或者方便的时候,想中途逃脱的肯定也大有人在,谁知道会不会先对他们下手,人被逼上了绝路,反正都是一死,可不敢相信这样的人会有人情味。
看见年轻的女犯走过旁边,即使旁边还有帮着遮挡的家人,也是刻意擦了锅底灰或者黄泥的,仍然有几个重刑犯吹起了轻挑的口哨,嘴里骂着脏话,刻意做出猥琐的模样吓人。
小糯米团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恶人,吓得差点哭了,过来催促她们的大郎连忙抱起他,还把她的头压到了他的肩膀上,让她不要看。然后拉起景春熙:“快走,我们都要走前面,可不能掉队在后面。”
景春熙虽然一副小女孩惶恐的样子,实际经过了两世自然是没那么害怕的,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大胆,从他们景家其他旁支的队伍旁越过去时,仍然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了不少对面的人。
她注意到重刑犯里有一个女人,看着三十来岁,虽然很瘦身上也没有几两肉,应该被折磨得不轻。但是身板很高大,脸上还有狰狞的疤痕,她是女犯里唯一戴着夹板的。
除了这点引得景春熙注意的是,她身边还跟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男孩没有戴夹板,也是瘦得不成样子,眼窝深深的但是冒着精光,但凡有人亲过他的眼睛都咕噜噜的转,景春熙从他眼睛里看到了狼崽的凶狠,不过这副凶狠好像不是对着他们这边,而是他娘亲身边的人们,还有押解他们的官差。
“赵姨娘,你怎么回事?孩子都能让她们跟丢,出了事,哭都没有你的份。”庄氏骂道,还把景春熙扯到了她面前,大郎则是把小糯米团子轻轻放到了板车上。
“明月也是的,你不说都跟表妹一起走吗?怎么让她们落那么远?”
“没事的舅母,刚刚是明珠鞋子被人踩了,为了找回来我们才停了一下。”
小糯米团子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崭新的一点都没脏,更没有被人踩过的痕迹。她觉得熙表姐撒谎了,可她也没告密,不然害怕两个人被大夫人打屁屁。
这重刑犯一下多了五十多人,押解的官差也比他们前面的比例多了不少,足有二十多人,队伍一下庞大了多一半,主要是气场一下就不同了,有了那些重刑犯,路过的百姓都不敢靠近,只是远远指指点点地看着,就算是小孩子也不敢靠前。
由于他们排到了队伍比较靠前的位置,只要稍加注意,对面的状况一览无遗。
景长宁皱了皱眉,他注意到押解的那些官差面相大多严肃少言,眼中和行动中的戒备心理极其严重,大刀也是随时挂在腰间的,不像押解他们的这十个官差,最多偶尔抽出长鞭做做样子,吓吓他们而已。连官差都不敢放松,时时警惕的人肯定是极其危险的。
而大丰县押解的领头小头目年纪也不大,最多是接近三十,脸色黝黑,双目炯炯有神,及其硬朗的国字脸,身材很高大,看着极像是军中不小的官员,景长宁却是看着陌生,没有一丝印象。他的级别应该比刘爷高不少,两人招呼的时候,刘爷是毕恭毕敬的,而且他们中骑马的一共五人,押解生活用品的是两辆很大的马车,光从这点就看得出是有明显区别的。
“走了,出发!都赶紧跟上,不要掉队了。”所有人出来后又点了一次人数,就被官差催促着上路。
队伍庞大,拉开的距离就越长,一下感觉行进的速度就比前两日慢了不少,后面更是经常传来鞭打声和官差的吆喝怒骂声,逼得他们景氏这一族的人都不敢落后,四房人虽然也分先后,但是行进中几乎都凑在了一起,也没人顾得上原本那些口角官司了,看到那些人,他们才知道手上的那根棍棒根本就不顶用,动作上都有了团结的意识。
只是景春熙觉得这样很不好,总不能天天都这样,还不得把人都赶得累死了,而且,人都凑在一起,家人们都敢在说说笑笑了,她想往外掏点东西就更难了。
出了大丰县走了小半天,渐渐可以看到点山岭,一路上的行人车马也稍微少了一些。
“死人了,死人了!”还没到中午停歇的时间,从后头就传来了这样的喊音,把前头的人都吓了一跳,有个本来压后的官差骑马往前汇报去了。
不一会又有官差回转了过来,吆喝到:“全部就地休息,不许嘈杂,也不许乱走动,否则则杀无赦。”
景长宁连忙招呼大家就地休息,又拍了拍探头探脑想要往后走,想看是什么情况的大郎几个,警告他们说:“好奇心害死猫,别自己去找事,流放路上死个人就跟死个阿猫阿狗一样的,别自己去找死。”
一贯温和的三叔说了那么重的话,几个也不敢乱动了,纷纷一屁股坐下来都靠近着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