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晓她跟随自己,是为偷偷学习,亦默许了她这一做法。
出入只带她一人随侍,甚至在她伏在地上睡着时,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惹得众臣面面相觑。
当然,只在人前,人后,她还是那个捧着烛台至深夜的暖床侍女。
太子的爱护,苍南亦日日看在眼里。
私下里,他寻到江溪,想要问个明白。
江溪自然知道苍南深情难得,只是他并非良人,自己只能辜负。
面对苍南热切的目光,江溪后退一步,行了个礼,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苍公子深情厚谊,奴婢承受不起。”
“溪儿,你为何突然这与我般疏远。”苍南上前一步,试图拉住江溪的手。
却被她抢先一步躲了开,将手背在身后,“苍公子自重,奴婢其实从未喜欢过公子,从前与公子同乐,也不过是利用公子保命而已,如今,既然公子给不了奴婢想要的,便请公子还奴婢清净,莫再苦苦纠缠。”
一口气说完,江溪如释重负,削瘦的肩膀,悄悄沉了下去。
苍南怔怔得,像是吃了哑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伸出手去,试图再尝试将江溪拉回身边。
江溪后退一步,低着头,始终不看苍南一眼,“请公子另结新欢,忘了奴婢吧。”
说罢,调整好情绪,抬头给了苍南最后一副笑脸,转身,留苍南一人愣在原地,张张嘴,也只是徒劳。
龙岩立在门后,瞧见了那笑得干脆利落的面孔,脸阴沉的可怕,从前对她那般夸奖,如今只觉得自己瞎了眼,险些被她蒙蔽。
她,本就是薄情寡义,天性凉薄之人。
龙岩转身离去,却没看见,江溪转身之后,悄悄抹了一把泪。
或许,宫外那段年少懵懂的喜欢是真,可又如何,她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龙岩亦不忍苍南在这狠心绝情的女子身上再费心思,既然江溪这般决绝,苍家也没了叛国的理由,随便寻了个借口,命苍南即刻出宫。
尽管苍南一再请求,说愿跟随太子,鞠躬尽瘁。
龙岩,始终未点头。
日日见着江溪,便日日能想起那日江溪的无情。
她越是对自己恭顺,龙岩便越是讨厌她。
遂时不时要寻个由头责罚,以解心头之恨。
昨日的茶烫了,明明奉茶的是素雪。
今日的烛芯未剪,晃得厉害了,明明江溪并不能将烛台搁下,去剪烛芯。
江溪不知自己何时惹恼了他,明明自己也曾数次助他。
龙岩寻了机会,便叫江溪在殿前头上顶着七八本书册子罚跪,一跪,便是两个时辰。
素雪偷偷寻来,替江溪捏着腿,“阿姊如何惹恼了太子殿下,这般磋磨您?往日,我瞧着殿下对阿姊,还挺好的。”
“他何曾对我好过。”在江溪眼里,龙岩那点子善意,不过为叫她放松警惕,更好折腾她。
冯内侍也看不下去,几日下来,江溪少有在龙岩面前站着的时候,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趁着太子不在,冯内侍凑近了些,低声道:“你起来歇歇吧,放心,这里没人敢到殿下面前嚼舌根子。”
“不敢。”江溪目视前方,语气生冷。
在她眼里,冯内侍也不是什么好人,毕竟,龙岩喝的那有毒的药,可是他亲手送上。
自己拆穿药中有毒那日,冯内侍的慌乱,也是藏无可藏。
只是不知为何,龙岩未置可否。
江溪只怕冯内侍做贼心虚,要暗害自己,哪里肯受他半点好意。
“嗐!你这丫头~”冯内侍也只尖着嗓子干嚎一声。
苍南回了家,尚书令才松了一口气,与夫人商议着,再由这逆子胡闹,不知哪日真惹出祸来,不如便为他议亲,早日成了家,也早日安稳。
谁知苍南却将自个儿关在书房里,几日不出门,只允小厮长随送些吃食进去。
说是要读书科考,为国效力。
尚书令夫妇自然高兴不及,只是不知,这便是苍南想的,能护住江溪的法子。
只要江溪再忍耐些时候,待他科举入仕。
宫里有了传闻,说是圣上要为太子选妃,与丽妃娘娘商定了,定的是齐国公主淮安。
两个大国联姻,强强联手引众国畏惧。
一时间,都想送了自家的公主来,与太子做个侧妃也好。
旁的暂且不提,这淮安的生母,乃是丽妃娘娘的亲姐姐,只此一则,便叫龙岩生厌。
虽说只是传闻,却也传的有鼻子有眼,龙岩这两日,眼睛里像冒了火一般,宫人内侍皆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做了冤死鬼。
还未出正月,地板冰凉,尽管江溪已穿了最厚的衣裳,还是忍不住哆嗦。
龙岩一袭月白色锦缎广袖长袍缓步行在廊下,将江溪视作无物。
在经过江溪时,衣袍卷起的微风还是令江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啪!”头顶的书册掉在地上,清脆的声响格外惹人注意。
龙岩驻足,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又重的呼吸声,他虽未动,江溪却感受到了那股浓浓的压迫感。